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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憋下去会得自闭症的啊。
阿团不开心,扯着云氏的袖子晃呀晃:“阿娘,我去跟大哥哥学字好不好啊?”
顺个话本子回来看也是好的啊。
云氏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倒不是为了阿团,而是郑晏精力太旺盛了,这会儿手里举着个木雕的喜鹊,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满地乱跑。
看管摆设的索霜都快愁死了,晏哥儿回府不过一天,就碰碎了一只青花竹石芭蕉纹梅瓶、一把雕刻岁寒三友的紫砂壶。她连忙将贵重的护住,能入库的入库,能移进里屋的移走。只是也不能把堂屋搬秃了啊,那也太不像样了。
云氏倒不可惜这些器物,但也打算想个辙消磨一下小霸王的精力。就跟阿团商量:“我把侧厅腾出来,你俩去玩游戏吧,叫上几个小丫鬟,玩老鹰捉小鸡啊,丢手绢什么的。”
阿团极尽鄙夷地瞟了郑晏一眼,回过头来正色道:“你真当我三岁吗?”
“三岁有什么不好。”
云氏对着人小鬼大的阿团犯愁:“听过戏吗?玩过投壶吗?逛过不要门票的花园子吗?膏粱子弟锦衣食的生活摆在这儿,你要看话本子?”
……阿娘说得有理!
被试卷、拖堂、习题册摧残过的阿团醒悟了,大好年华,念什么书呢!
可惜隆冬时节,天寒地冻,逛园子看景的室外活动一律被禁止,弹弓飞镖之类具有杀伤性的也可以歇了,翻花绳攒绢花之类小女孩的玩意儿又都耐不住性子,最后选了投壶,郑晏和阿团一致叫好。
天刚擦黑,侧厅便已腾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张软榻并一张书案,屋角两个熏笼将侧厅蒸得暖暖的,临窗摆了一尊细口长颈圆腹的铜质投壶。
这时代投壶是相当盛行的宴饮游戏,云氏叫人取出的投壶和箭矢都是专门制的。和一般的花瓶不同,投壶口边另加两耳,共有三个口可以投入箭矢。
郑晏戳戳阿团,笑得贼兮兮的:“你看,像不像二哥。”
两手在头顶比出个牛角的动,道:“中间是头,两边是小鬏鬏。”
噗……真的好像!
阿团绕着投壶打量,摸着壶身上的纹路胡思乱想,古董啊,这在博物馆里得隔着玻璃摆在展台上吧,想摸一摸都要带手套,免得沾了手汗氧化。
郑晏不知道阿团在感慨什么,但也跟着瞎摸一通,两个小孩推来搡去,云氏一错眼的功夫,铜壶已经摔在地上了。
投壶内的红小豆噼里啪啦撒了一地,窦妈妈和李妈妈连忙将两个娃娃先抱起来,免得踩在豆子上摔了,几个丫鬟有的去扶投壶,有的去拾红小豆,也立刻动了起来。
阿团对李妈妈观感不好,想着是不是该跟云氏提一下将她打发出去。
郑晏方才趁乱捡起了一颗红豆,塞进嘴里要吃,被云氏手疾眼快打掉了。此刻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投壶里为什么要放红豆呢?”
吃货晏先道:“投累了可以吃!”
……哥们那是生的!生的你懂吗?!
“固定箭用的,是不是?”
阿团从前买过一个化妆刷收纳盒,盒里放了半盒珍珠,刷柄插在珍珠里,用起来还挺方便干净的。
“真聪明!”
云氏搂过她香了一口,阿团得意洋洋地看着郑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个三岁的孩子面前秀智商有什么可耻的地方。
寻芳从小库房里找出来一把投壶专用的箭矢,箭头处削成圆球状,尾部翎羽则刷了不同的颜色,一色八支,有阿团一条胳膊那么长。
郑晏和阿团一个选了红的,一个选了绿的,后头跟着两个抱矢的小丫鬟,投一支小丫鬟便递一支新的。全部投完之后数签,输的要受罚。
郑叔茂进屋的时候,郑晏正吐着舌头兔子一样蹦来蹦去。
高高的黑漆束腰透雕云纹的书案上一溜摆着十几个陶杯,杯子里装有白水、羊乳、冰糖雪梨水、水芹汁、山楂水等各色饮品。对身体没什么坏处,只味道有好有坏。
这是阿团想的,输的人不许闻不许看,挑到什么喝什么,郑晏这回运气不好,挑着了最酸的山楂水。
“再来再来!”
小丫鬟早把箭矢从地上取了回来规整好,郑晏扯着阿团跑过去,踩到凳子上瞄壶口。
郑叔茂拿起一只陶杯闻了闻,低声说了句:“有点意思。”
坐在云氏一侧,瞧郑晏上蹿下跳的样子,笑道:“这哪儿还叫投壶,都站壶口顶上去了。”
云氏让过茶点,也跟着笑道:“孩子们还小呢,叫他们正经按规矩来,哪里投的进去。”
因郑昂没进来见礼,便问:“昂哥儿呢?下午不是叫人喊到你那儿去了?”
“不是我,是大哥新得了一卷菊石图,几个小的都被他叫去赏画了。小幺儿来回过话,今儿都跟着大哥在前院吃了。”
郑伯荣自己没有儿子,总对另外两房的男孩眼馋,得空就要划拉到身边关照一番。
郑叔茂安抚罢云氏,自己捧着茶出神。
他回京的时候,有关团姐儿身世的谈论已经尘埃落定。
其实若只有寿宴一事闹出,郑叔茂并不甚在意。规矩名声算什么?落拓时算是个话柄,顺遂时不过是一谈资,只要手里有所依仗,何必怕旁人嚼舌。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三五天便揭出了柳氏。
底下办得很漂亮,如今茶馆食肆中流传的版本是,那接生婆家里有个赌鬼儿子,才拿了钱回家就叫儿子偷去。她自以为立了功劳,又连番去找姓柳的讹钱,想来姓柳的也烦了,干脆打算灭口。也不知怎么叫那婆子逃了出来,满头满脸血,沿着商洛大街一边跑一边把姓柳的交代的事儿全抖搂了出来。
太快,也太利索,只怕反招人猜疑。
方才在前院老侯爷的书房里,郑叔茂问的直接,先问柳氏那事是不是老侯爷的手笔,再问那证的接生婆如何了。
老侯爷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
郑叔茂深深看了老侯爷一眼,也知道以父亲的手腕,那婆子是决计活不成了。于是不再多话,拱手告退。
郑叔茂前脚才走,老侯爷看起来还是原先的模样,翘着脚,哼着戏,手里转着两个油光锃亮的山核桃。
小厮进来换茶,刚把茶放到桌上,老侯爷终于忍不住气得摔了茶杯,茶汤、碎瓷散了一地,小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打着哆嗦把头紧紧贴在地上。
“……妇人之仁!”
陆陆续续有书籍本册、砚台狼毫落到他背上,他连出声求饶都不敢,不知道跪了多久,终于有管事把他拉了出去。
刺骨的寒风一激,他才发觉前胸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连里衣都湿透了,寒气密密匝匝地箍在身上。而老侯爷已经进里屋小憩了。
管事的偷偷叹了口气,让人领着他下去上药。
岁入隆冬,春节将近。
窦妈妈喊阿团起身时天还没亮,阿团掰手指头算了算,今儿个腊月十五,是过年以前最后一次去太夫人院里请安了。
要不怎么说继婆婆不算正经婆婆呢,云氏一个当儿媳妇的一个月居然只初一十五过去点个卯,要不是云氏亲口说的,阿团都不敢相信。
迎春早就把洗漱用的热水提来了,见她起来了就立刻带着小丫鬟端上铜盆铜壶进屋来,一边侍候她起床一边道:“今天时间紧,姑娘还是让奴婢伺候吧?”
说罢忐忑地抬头,见阿团没反对,才松了一口气。
半个月前,山月居人心惶惶地裁了一批下人。
连刘妈妈在内,团姐儿身边裁了三个人,丫鬟们私底下都悄悄议论是窦妈妈的手段,画屏吓得连拉了四五天肚子。晏哥儿身边撸得更彻底,多嘴多舌的李妈妈罚了两个月的月钱,第一个被撵出去,二等以上的丫鬟就剩了三个。
太夫人使人来问过一回,是嫌这几个平日伺候的不如意?还是这几个合起伙儿来欺上瞒下了?偷鸡摸狗了?结果云氏也直接,除了刘妈妈得了个好,剩下的都是“瞧着平日里不甚尽心,想必心里另有高枝儿”。
迎春心中惶惶,这一个个都是团姐儿抱怨的。李妈妈是心术不正,背地里教唆晏哥儿;水烟是欺凌弱小,把一个三等小丫鬟胳膊上掐的没一块好肉;水墨是偷吃,好多回云氏明明叫人送了八块点心到西厢只剩了六块……团姐儿几句话,山月居就少了近一半人。
原本看着哥儿姐儿还小、不懂事的下人一下子都急了,想方设法要上来表忠心。
二等里一个丫鬟抢了针线上的活,绣了只雪兔被团姐儿赞过一句,自此便把团姐儿身边的袜子、枕巾都照着团姐儿的喜好绣上了各式小动物,哪怕熬夜做到眼睛都红了,旁人也羡慕得不得了。
连没有进屋资格的婆子都偷偷给迎春塞过银子。只是迎春哪里敢接,团姐儿现在连她都不用了!
团姐儿第一回自己穿衣穿鞋时,迎春还只当她图个乐,玩一次就知道麻烦了,结果人硬是自己穿了半个月!而且两三回之后还真的穿得似模似样了!
迎春都快哭了,她不敢和团姐儿抢,也不敢问团姐儿对她哪里不满,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学着从团姐儿一抬眼一皱眉里分析,不知不觉间,有了事,先请示的也不再是窦妈妈而是团姐儿。
她原本甚至怀疑过裁掉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是云氏杀来警告她和窦妈妈的鸡,毕竟两人的身契仍然捏在老侯爷手里。
然而,没几天,连老侯爷都特地派管家来问过团姐儿喜欢什么样的人。福管家笑得一脸慈爱,直言侯府下人有得是,团姐儿不喜欢,大可接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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